欧洲“慰安妇”说出自己的故事 希望类似暴行不再发生
等待道歉的人
年轻时的扬·鲁夫-奥赫恩。(受访者供图)
1992年12月,参加东京国际公开听证会的几位证人。右一为扬·鲁夫-奥赫恩。(受访者供图)
扬·鲁夫-奥赫恩还是陷入了永久的沉默。
2019年8月19日,这位荷兰裔澳大利亚籍老人的生命走到尽头。这一年,她96岁,她的声音还没有得到足够的回响。
在生命最后的几十年,努力发出声音是她最重要的事。作为一名日本“慰安妇”制度受害者,她曾与来自韩国、朝鲜、中国、菲律宾的受害者一同出席“日本战争罪行国际公开听证会”,去美国国会“保护慰安妇人权”委员会听证会上作证,去悉尼的日本领事馆外参加抗议示威活动,也去各个大学做讲座。
她是第一个站出来讲述自己故事的欧洲“慰安妇”。她的挺身而出也带来更多受害者的证词。在她的作证被各国媒体报道后,曾同样身为“慰安妇”的荷兰人中,有3人和她联系,其中一位对她说,“我一直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的孩子们,我觉得我必须保护他们。但是,保护他们不受什么样的伤害呢?”
“慰安妇”是日本侵略战争中的受害者,她们不仅来自中国、韩国,也来自菲律宾、印尼,甚至欧洲国家。有学者估计,这个群体有20万人,她们大多在沉默中度过战后的时光。
对她们来说,重新站出来面对那段时光是一件困难的事。一位来自中国的慰安妇在日本军营怀上身孕,生下的孩子因为外人偏见至今未婚;一位来自朝鲜的慰安妇在1945年日本投降后不敢回家,在中国的吉林延边生活了几十年。
除了偏见,时间也是她们的敌人。截至目前,中国还有17名慰安妇幸存者,韩国曾经238名登记在册的受害者也已减至20人。
2007年7月30日,美国国会众议院通过了第121号议案,谴责日本在二战期间强征年轻女性充当日军“慰安妇”。2007年11月29日,加拿大国会通过决议案,要求日本为二战期间强迫妇女充当军妓一事道歉。
但直到现在,她们仍未获得日本政府公开的道歉。
“我的母亲这几年很少参加公共活动,但她仍然会接受媒体采访。她发现自己作了那么多努力,依然没有等到日本政府的一声道歉,她感到十分伤心。”9月3日,女儿卡罗尔·鲁夫在电话中告诉中国青年报·中国青年网记者,“但即使她去世了,我们仍然会继续为此奋斗,依然抱着希望。”
这希望来得并不容易。扬·鲁夫-奥赫恩曾度过沉默的黑暗时光,她从一个出身荷兰殖民者家庭的少女,沦落为日本集中营的囚徒,每日反复被殴打、强奸、虐待,还曾被强行堕胎。但当她被解救出来,其他不明真相的同胞指责她和同伴是“妓女”“兔子(水性杨花的女人——记者注)”,她们因为羞耻感而无力反驳。
战后她曾试着向亲人倾诉。母亲、父亲和她的丈夫分别听完她的倾诉后,沉默不语,再也不提起这件事。
她知道另一些幸存的同伴回到家人身边,只得到一句“到底发生了什么,是我最害怕的事情吗?”或是“我知道你的遭遇”,她们感觉到父母已无法再承受更多,于是之后再未提起。
但沉默并不能消弭她们内心的恐惧和耻辱感。在结婚后,扬“从未能享受性生活的快乐”。接连流产3次后,她动了一次大手术,才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孩子。
而始终弥漫在她心中的恐惧,常常会突然袭来。她害怕黑夜降临,“因为天黑意味着我们会被集中强奸”;拒绝接受鲜花作为礼物,因为她曾被日本人用一种花命名;当带着孙女出去玩,遇见上了岁数的日本男游客请求合影时,她很想远远躲开,但结果却是“礼貌地微笑着满足了他的要求”,因为她在集中营时已习惯“服从”。
她保留着一条手绢,上面绣着和她一起被关进那间慰安所的7位荷兰姑娘的姓名。当女儿发现这块手绢时,她总是一把夺过,小心翼翼地藏起来,然后一言不发。
要把深藏心底50年的故事公布给全世界,就要先告诉两个女儿。犹豫多次,她还是没法说出口。为此,扬花了一周时间,把那些最痛苦的回忆写在日记本上,复印后交给女儿们。
“我们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精神疏导,也没有得到过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给予的帮助,我们只能默默生活下去,在他人面前,那一段悲惨的遭遇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。”在自传《沉默五十年》一书中,她这样写道。
中国观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