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就是一卖机床的吗?”
前阵子热播的《都挺好》中,有这样一幕:
留学归国的富二代小蒙很叛逆、不想接班,原因是嫌自己家里做的生意太low。
“不就是一卖机床的吗?我同学家里的生意都是光鲜亮丽的,就我家干这个,说出去都不好意思。”
几番回合后,苏明玉用一段慷慨激昂的话修正了小蒙的理解:
“我问你,小到你的车,大到航空火箭,哪一个不是在机床上,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生产出来的?经过你父亲这代人的努力,中国的机床行业从零开始,早就做到了世界产值第一,是,虽然我们的核心技术是来自于德国和日本,但是众诚正在做的,就是要后来居上,从技术和质量上超越他们。机床强则工业强,工业强则国强。”
历史转折中的各国工业,的确纷纷经历了市场地位的波动。
自上世纪50年代,很多劳动密集型工业成为各国抛弃的对象。先是美国将纺织、钢铁等传统制造业向日本、德国等国家转移,集中力量发展半导体、通讯、电子计算机等新兴技术密集型产业;60-80年代,日本、德国又将附加值较低的制造业转移到后来被称为亚洲“四小龙”的中国台湾、中国香港、韩国、新加坡,自身转向技术密集型产业;80-90年代,我国大陆又成为“四小龙”产业转移的承接地;但很快,互联网的风头就压过了几乎一切实业。
如今,经历了近30年的互联网水大鱼大后,工业再次成为各国国民经济的重要角色——不仅“卖机床的”不再羞于启齿,工业甚至成为了整个创新市场的“网红赛道”。
换作几年前,以下场景是很难想象的:
“百度无人挖掘机惊艳亮相!迷倒17年老司机”;
“阿里云女算法工程师第一次爬上了8米高的锅炉”;
“4000万猪农沸腾了!京东突然宣布养猪”;
“腾讯养鹅又种瓜,‘鹅厂’终于名副其实”。
这些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,甚至让人目瞪口呆的场景,因一个共同的网红概念而显得名正言顺起来:
“工业互联网”。
一千个读者,一千个工业互联网
截止去年底,我国已有269个工业互联网平台——超过世界所有其他国家的总和[1]。
百度指数显示,“工业互联网”的热度在2018年翻了3倍多。
但当你细数这些工业互联网平台,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——当大家谈论工业互联网时,大家谈论的不是同一件事。
首先是定义问题。
工业领域从业者和投资人对什么是工业互联网众说纷纭。
“就是科技公司跑到传统企业加特技。”一位工业领域创业者从效果出发做了个幽默的比喻。
“我覆盖的领域,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很低。我大概能想象到可能指的是跟MES(制造企业生产过程执行管理系统)相关的工业管理体系,以及围绕着工业场景的CRM、ERP,但这些传统的工业软件本身还是私有化部署的产品,不是互联网。”一位投了工业相关公司的投资人告诉「甲子光年」。
“我们认为的工业互联网,是狭义的工业互联网,即工业物联网,从工业设备上提取运行数据并进行多维度的数据分析,根据分析结果开发工业应用,对设备可靠性、系统运营效率、工艺质量进行优化,进而提高产能、质量和降低成本。”这是寄云科技CEO时培昕的看法。
“我们公司其实不谈工业互联网这个概念,中国有一种特别有意思的现象,就是喜欢追概念。”一位美国归来的创业者告诉「甲子光年」。
“工业互联网的本质是以机器、原材料、控制系统、信息系统、产品以及人之间的网络互联为基础,通过对工业数据的全面深度感知、实时传输交换、快速计算处理和高级建模分析,实现智能控制、运营优化和生产组织方式变革。”这是工业互联网产业联盟给的定义。
“甚至我怀疑,到底有没有人真的懂什么是工业互联网?”一位服务工业客户的技术创业者甚至对「甲子光年」抛出了这样的观点,“就像teenage sex, everybody is talking about it,everybody thinks others are doing it ,but nobody really does it.”
工业互联网就像哈姆雷特:1000个选手,有1000种解读。
其次是路径问题。
当一家公司决心进入工业互联网领域时,第一步怎么走,第一个“场景”究竟是怎么选出来的?为什么百度是挖掘机、阿里是锅炉、京东是养猪、腾讯是养鹅?
“很可能是上级授意做工业互联网,中层下发任务,基层员工家里有个亲戚碰巧是养猪的……”一位业内人士略带玩笑地吐槽。
进一步,是姓“工”还是姓“互”的问题,也就是谁来主导的问题。
马云显然是互联网颠覆派的代表人物:
“如果传统制造企业不积极思考企业转型,那么‘大象’会被‘蚂蚁’逼得无路可走,有了工业互联网,‘蚂蚁’爬到了‘大象’背上。”
鸿海精密(富士康)创始人郭台铭则相信工业内生力量才能更好引领工业互联网的发展:
“阿里、腾讯进入工业互联网领域就像从外部敲打鸡蛋,鸡蛋很有可能会破掉;而富士康做工业互联网则会从‘鸡蛋’内孵出小鸡。”
于是,整个工业互联网棋盘正如中国工程院院士邬贺铨所描述的——叫得响、热得慢、看不清、摸不着。
中国观察